火車一路向前,跨過了一個世紀。
2000年被推薦到華東師大參加首期中學骨幹教師的國家級培訓。集中培訓爲期三個月。華東師大的老師專業水平很高,也很能體恤學情,不忘向我們這些中年或者接近中年的“學生”推介上海以及周邊一些風景名勝。從四月到六月,由仲春到初夏,在江南的桃紅柳綠,杏花煙雨中,有我們的足跡和身影。
我總是低估目的地的吸引力,出門前會想到帶不帶相機的問題,最終的決定往往就是不帶;而吊詭的是到了目的地最想照相的人往往就是我。好在別人不像我一般見識,同學中有很多相機,也大致都樂意為我拍照。我要做的是:記得買膠卷,積極跑照相館洗照片。——當時還沒有人用上數碼相機。
第一天上課就認出余老闆是我大學同學,其太太也是我們的同學。他鄉遇故知,説話吃飯就不會見外,照相也自然是。有一個周末我和同宿舍的小曼想在校園留影,余就做我們的攝影師傅。那一輯照片留下我們和校園標誌性建築的合影。
來自廣州的大區和小歐同一個宿舍,兩個經常同行外出,有幾次都被我中途強行加入,正在舉辦國際花卉展的長風公園,城隍廟的小吃攤,日暮和夜色中的外灘……都是我們流連駐足之所。另一個來自佛山的虞美人(我之所以叫裕美人,原本是取父母名中各一字加“人”字,不順便叫虞美人是不想占了好友的芳號)就酸溜溜地說:“兩男一女,就是一個惱字啊!”我們沒有那麽複雜,加上後來虞美人和其他幾個粵閩同學也“強行”加入,我們外出就“成群結隊”了。
小歐年齡最小,最有活力,照相也非常隨機和隨意,在他面前我覺得年輕,拍出的照片也年輕。虞美人的老公是專業的平面攝影師,所以她學到一些竅門;在同一個地方留影,她經常批評我的取景構圖,而她給我拍的就一定中規中矩。
大區表現很專業,但是他不屑照人物。在長風公園,爲了拍一張鬱金香,他用了超過半小時,我和小歐後來再不等他,走完整個公園,回到師大後門吃牛肉面,快吃完了才見他匆匆走出來。有次我們幾乎全班出動到松江玩,天色不太好,照相時拿傻瓜機的都對自己的機子沒有信心,大家的注意力於是轉到背著專業相機的大區那裏。但是他並不爽快:有什麽好拍的!幾經請求,才得他恩准照一張。
但是大區拍照的態度很能表現他的性格。很慢,還好像很費勁,弄半天,你看他松了一口氣,趕緊做美麗狀準備聽到快門卡塔一聲,但是卻聽到他說:你就想照這個表情是不是?自然一點好不好?……在我們表情最輕鬆時,卡塔之聲響起。大區幫我照的相只有幾張,但是和其他照片不同,畫面很逼真,看到照片仍能想像拍照時的“去年天氣舊亭臺”,而我那一年的模樣,因爲臉上的小斑點而顯得真實。
其實我們知道大區是一個對生活有較高要求的人。批評我老想做美人是“俗”的就是他。他後來有一個詞兒成爲我們的經典:落地玻璃。因爲有一次我們去南京路步行街,走到天黑想吃東西了(小歐已經買過烤牛肉串吃過了),於是大區領我們找飯館。我們見飯館就想進,但是他都以“沒有落地玻璃”為由否決了;後來找到一家有落地玻璃的,據説是張愛玲當年經常光顧的西餐廳,裏面還挂著30年代的黑白照片,情調很好。但是靠窗的座位滿了,大區一聲“走吧”,我們哭笑不得。後來找到一家有落地玻璃的小咖啡館的靠窗位置,終于可以吃東西了。在我們頻頻往嘴裏塞最先送來的薯條時,大區就把那些牛排切好,一一分到我們跟前的盤子裏。——當時網上有文章在稱讚“廣州男人”,我們就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版。
幾年過去了,我們偶爾聯係一下,我是無聊的時候就給他發郵件(本來是他們,虞美人和小歐的郵箱都不知何故不開通了),有機會見面的時候,總是想辦法找一個有“落地玻璃”的地方小聚。
照片留下的不僅是逝去的美麗,還有我們曾經擁有的閃亮日子。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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